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酸甜冰涼的葡萄柚汁的顏色是淺灰色的,阻隔了他與外界的厚重的大門是黑色的,他總是貪戀的床單上是一層層疊疊灰黑白交織的圖案,他的世界,只是重複的灰階構成。

這樣的缺陷,來自於孩提時候,保母疏忽將他摔傷,而造成的大腦傷害,全身無損的他,卻獨獨失去了辨別色彩的能力,從此,在他仍然炯炯有神的眼睛裡面,卻再也捕捉不到,任何景物的色彩。

萬般諷刺的是,他卻在失去辨識色彩的能力之後,深深地愛上了繪畫,他比一般人更能夠獵取光影間細微的差異,失去了對於花花綠綠的世界的眩惑,他反而得到了,一種簡單思考的能力。

並 不需要太多的時間,他的畫,很快的在眾多的色彩中,脫穎而出的擄獲了眾人的眼光,或許,這個世界太過繽紛,而在每個人的心底,仍渴望著一種純粹;因此,他 的畫作的風格,一時之間成了一種風潮,代理他的畫作的畫廊,再三地要求他出席演講,他總是拒絕,他知道,自己無能去面對,那些對他來說太過於強烈刺眼的, 鎂光燈的光線。

他以為,他會就這麼簡單,純粹,孤單,直到死亡。

然後,她闖進了他的世界,一個極希望能夠得到,他的獨家專訪的藝術雜誌記者,她貿然地登門拜訪,不顧他的學生的攔阻,越牆而過帶著滿身枝葉的狼狽,闖進他素淨的工作室的時候,在看見她的樣貌之前,她純然而絕對的堅持,已然撼動了他的意念。

當他帶著些微被打擾的驚怒看清她的容顏時,那輪廓分明的五官,協調的光影交錯在她細緻的臉龐。

那個幽靜的下午,他告訴她所有關於自己的成長,那些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過的,灰暗而隱晦的角落;得到了他的專訪,她微笑地離開了他的居處,他的脈搏和心跳,卻從此開始紊亂。

他 無法再繼續他擅長的景物畫,他的畫筆滑過畫布時,每一筆一畫,都是她帶笑的輪廓;她瞇著眼睛的微笑,她專注的注視著自己的作品的投入,她側首傾聽他的一字 一句的表情,一個下午,他已經深深的記憶住了她簡單俐落,卻充滿了熱情的風采;那些畫裡的每個她的表情,都隱藏著他的期盼與慾望。

他開始希望,能夠看見她的色彩,屬於她的世界裡的,色彩。

毅然決然地接受了手術,他努力隱藏著自己強烈的情緒,希望在那些給她的畫的展出時,他也能看見她的,充滿陽光的色彩的燦爛笑容。

他 選擇在畫展上拆開紗布,紛亂的色彩,充斥在他黑白的世界裡,他著急地尋找她,想抓住一點這個彩色世界對他的認同,或者,是他對這個彩色世界的認同.剎那 間,他看見了她,那個晶瑩色彩的唇影,那他認得是黑色而亮麗的雙眼,和比他印象中的白,更為感覺纖細白皙的肌膚,他看著,突然覺得,他屬於這個有彩虹 的世界。

她眼中蓄滿了欣喜而優雅的向他走來,他的心頭一陣喜悅的狂跳,她會明白嗎?她會懂得嗎?他難以言宣卻充滿了激越的依戀的情緒?

終於,她定定的站在他的面前,伸出一雙寫作者的手,他的雙手,傳來一陣溫柔的暖意。他想,她該是懂得的吧...

終於,在一陣時空停滯的靜默中,她開口:感謝他,在她結婚之前,給了她一個這麼驚喜的畫展,是她終生難忘的結婚禮物。

結婚禮物?結婚?他一陣暈眩。

她遞上一個信封,那是什麼顏色?是紅色?是眾人口中的,喜氣吉祥的紅色?他幾乎無法接受那顏色的刺眼和灼目.直到她離開之前,他都沒能再說出一句話,只能傻傻地,看著那個信封,努力抗拒,遍佈他腦海中,刺眼而鮮明的色彩。

最後,他的腦海中,只記得,那個強烈大膽的色彩,以及她最後說的,恭喜他,和他重新恢復辨識色彩能力的眼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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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睿仔仔安貝貝媽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